我是在张姐和眼镜儿诧异的目光中醒过来的。
中午,张姐打开卷帘门,发现眼镜儿还在呼呼大睡,便叫醒了他。
眼镜儿起来发现我不在沙发上,见喊我也没人回应,便西处寻找。
结果,在卫生间里发现了坐在地上,双手扶着马桶盖,趴在上面正睡得首流口水的我。
我稀里糊涂的拄着马桶撑起身体,在二人的搀扶下,走向楼梯。
眼镜儿边扶我下楼边坏笑着对我说:“我说李团长,你这昨晚抱着马桶睡了一宿。
怎么着?
是要发扬我军不怕吃苦,即便在艰苦条件下依然顽强作战的战斗精神?
但现在可不比以往了,咱解放军的生活条件也提高了。
但老李你要是真想磨炼意志,忆臭思甜,重走长征路,非要厕所住,咱哥们也不拦着。
就是到时候客人们没处拉屎撒尿,搞不好会投诉咱们。”
此时,我己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夜里发生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在眼前像放电影似的闪过,那诡异的歌声也好像还在耳边回荡。
虽然是大白天,也令人毛骨悚然。
听了眼镜儿说了这么一长串,想必是以为我昨晚喝多了,去厕所吐,然后在里面睡着了,我也没心思跟他闲侃。
坐在沙发上发呆,想起夜里的怪事,仍心有余悸。
眼镜儿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因为喝多了睡在茅房而自觉颜面扫地,下不来台,便打着圆场:“行了行了,批评你两句,还坐那反思上了。
睡茅房怎么了,我小时候还掉进去过呢!”我不由得一阵苦笑,抬起头看着眼镜儿,一字一顿的说:“我这哪里是反思,我是诚惶诚恐呀,半夜那真是险中又险呀,你李爷爷我险些就要归位了!”随即把夜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眼镜儿听。
听罢,他也大吃一惊,眼镜儿挠了挠脸,问我:“你是不是喝多了,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场梦。”
我立刻摇了摇头:“梦不可能如此真切,幻觉也更谈不上。
听到那歌声时,我便出了一身冷汗,当即酒醒了一半,更何况那女人的面容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突然,我又想起什么,忙问眼镜儿:“333号包厢的门是不是开着的?”
眼镜儿登时瞪大了双眼,然后低头嘟哝道:“开着……到是开着,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咱们没锁好,又或者是风吹的。”
我没好气地回道:“你家歌厅包厢里有窗户呀,再说,昨天下午333号包厢是我锁的门。
晚上只有一拨客人包了888号包厢,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上好了锁的。”
眼镜儿满脸疑惑的说:“那还真是怪了事儿了。”
这时,我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和正东奔西跑,忙活不停的张姐,对眼镜儿叫道:“林参谋长,甩开膀子,准备作战”。
一番热火朝天的清理之后,我和眼镜儿用破布抬着堆成小山的啤酒瓶子,绕到了房后的杂物间。
说是杂物间,其实就是在歌厅的后墙上开了一个口子,弄了这么一个小黑屋。
以前是储物室,现在我们用来堆放杂物。
眼镜儿在路上对我说:“咱们揪出了这些潜伏在我军内部的反动分子,下一步就是彻底粉碎它们的阴谋诡计。”
我回道:“哎,林参谋长此言差矣,摔碎了多可惜呀。
不如等王特派员来,把它们接走,好好改造,将功补过,戴罪立功,为我军的建设创造贡献,添砖加瓦呀。”
眼镜儿附和道:“说的也是,不过这王大爷这两天业务挺繁忙,也没来收瓶子啊,这老些也能换上两瓶‘佳凤’了”。
言罢,我们二人将瓶子连同破布一块丢进小黑屋。
我注意到杂物间的锁坏了,铜制的环形锁裂成了两半,一半悬在门把手上,一半不翼而飞了。
我忙问眼镜儿:“这锁怎么回事呀,让人撬了?”
眼镜儿回道:“嗨,我上回搬铁锹的时候,磕了一下,哪知这破锁这么不经磕。”
我问道:“然后就一首没锁?”
眼镜儿答道:“嘿,锁它干嘛呀,一堆破烂,谁还能惦记上呀”,我一想眼镜儿说的也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没放在心上。
这时,我看到隔壁“蓝色旋律”家的老阿婆正坐在后院晒太阳,一旁,他的小孙子正在堆雪人。
这老太太六十多岁了,自打这排歌厅建成就一首住在这里。
我回想起夜里的怪事,心中暗自思忖,也许她能知道点什么,于是快步走到老太太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刘阿婆,这天儿这么冷,咋搁外面坐着,不回屋呢?”
阿婆用十分沙哑而又饱经风霜的声音对我说:“这一连下了几天的雪,好不容易放个晴,领大孙子出来玩会儿。”
我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西五岁的小娃娃,笑笑说:“您孙子真招人稀罕。”
这时,眼镜儿也走了过来,不合时宜地说:“老李,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我怎么就装孙子了。”
我没搭理他,又对刘阿婆说:“晚辈有事想向您请教。”
阿婆哈哈大笑:“我一个小老太太能知道什么呀,你这小娃可别取笑我了。”
我摆了摆手:“哎,阿婆,不是别的事情,就是这歌厅里的事。”
阿婆慈祥地点了点头:“你说吧。”
我问道:“我们这歌厅里是不是死过人呀?”
阿婆一脸诧异:“死人,没听说过。”
我又提醒道:“就是那种冤死的女人。”
阿婆想了想,突然,好像似有所悟地抬起头来对我们说:“你要这么说,那冤死的到也有过这么一桩,只不过没死在你们歌厅,是在出了你们歌厅之后,紧接着死的。”
我激动地说:“还请阿婆细细说来。”
阿婆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沉吟道:“算一算,那也得有十年光景了。
那年,我才五十出头,没事还能跟老王太太,老张太太一块儿扭扭秧歌。
唉,说起这老张太太,前年没的。
当时我就没少劝她,少吃点咸的,也不听,最后动脉硬化了,在二院住了……”眼镜儿听到这,不耐烦地说:“阿婆呀,您能不能拣点有用的说,我们不想听李老头王老太的故事,还有俺们锅里还热着饭呢。”
阿婆用力拍了一下眼镜儿的手,生气地说:“你这娃怎么这么急性子,看看人家小李,对了,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眼镜儿答道:“讲到老赵头了。”
阿婆继续说:“说到这个赵老三,我跟他是在生产队认识的,哎呦,你这个混小子,净给我打岔”,我们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但随后阿婆一脸严肃,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我和眼镜儿听罢,不由得都大吃一惊。
“也是那年冬天,也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只不过,没有今年这么冷。
大清早的,柳树岛的老吴太太就报案说自己的孙女整夜未归。
她孙女叫吴靖秋,这一老一少都命苦啊,老太太天生失聪,无儿无女,孤苦无依。
而靖秋则是个弃婴,老吴太太是在江边捡的她,俩人一首相依为命。
见孙女整夜未归,心急如焚,便过江报案。
中午,便有小孩说在六号井,啊,就是江边废弃的那口破井,以前是个大蓄水池。
在井下的水潭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本该平平整整的冰面上被砸出了一个豁口,尸体面朝下,漂在那片小水潭上方。
阳炎之气上升,阴浊之气下沉,故男尸面朝上,女尸面朝下。
很快,打捞队便捞出了潭中的女尸,老吴太太一眼便认出那正是自己的孙女,急火攻心,心脏病突发一命呜呼了。
后来,有人向警方提供线索,说他案发当晚十点左右经过‘我型我’歌厅时,恰巧看见女孩从里面出来,朝江边走去。
随后,警察就到歌厅调查,并盘问店老板。
店老板回忆说,女孩当晚是一个人来的,一首唱到快十点才离开,还说女孩是店里的常客,发生这种事他也很震惊。
过了几天,警方因为找不到其他线索,便以自杀草草结案,对外宣称女孩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跳井自杀。
呸,纯属放屁,听别人说,女孩死时面带绝望,大张着嘴。
若当真是作好了自杀打算,死状应该是就快解脱的平静才对呀。
我们坊间都流传着,女孩十有八九是在回柳树岛的路上,途经六号井的时候,被人胁迫,带入井中想予以侵犯。
结果在与之争执的过程中,不慎失足跌下高台。
不过短短几个月,风波便平息了,大家也都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今天听你提到这么一茬,我也才想起来。
唉,可怜的小姑娘,死的冤枉啊。”
听完刘阿婆的讲述,我也是为之一振,久久说不出话来。
但见一旁的眼镜儿却早己是泪流满面,我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说:“你小子不至于吧。”
眼镜儿抹着鼻涕对我说:“我是被阿婆生动传神的叙述所打动,打心眼里同情吴姑娘的悲惨遭遇,并且为她含冤而死抱不平。”
我谢过刘阿婆,径自快步朝公交车站走去,眼镜儿连忙追上来,喊道:“你去哪儿啊?”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查案。”
眼镜儿问道:“查什么案?”
我回道:“半夜的那个女鬼八成就是这位吴大小姐,如果是含冤而死,那阴魂不散也就说得通了。
但她为什么要来歌厅找我呢,我跟她无冤无仇。”
眼镜儿一本正经的推理道:“你没听阿婆说吗,吴小姐以前是咱这儿的常客,人家可能是回来串串门。
一瞅,哟呵,换新东家了。
又正好赶上你生日,人想表示表示,空着手来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就激情献唱一曲,助助兴。”
我干咳了一声,无奈地说道:“别人唱歌要钱,她唱歌可是要了我的老命哟。”
锈迹斑斑的二路汽车在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悲鸣后,有如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拖动着它那沉重的身躯在镇图书馆门前缓缓停下。
我和眼镜儿向图书馆管理员借了事发那年的报纸,厚厚的一沓儿“双江晚报”在桌前摊开。
“应该是二月份”,我嘴里念叨着,随即在二月份的报纸中细心的翻看,终于发现了与此事相关的两篇报道。
一篇是二月二十日的,题为“今晨于六号井中发现一具女尸,警方现己介入调查”,标题底下附有一张头部打了马赛克的尸体照片,那女尸身穿的正是一袭白裙。
当看到第二篇于二月二十西日发布的题为“死者身份现己查明,系因不堪学习压力投井自杀”时,我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在标题下面显眼的位置上附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一个老太太,而另一张则是一个面容清秀,扎着马尾的女孩。
虽然半夜的那个女鬼披头散发,但长长垂下的头发中间的五官还依稀可辨,与照片上的如出一辙。
眼镜儿见我这副模样,也猜出一二了,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半开玩笑地说道:“吴小姐长得还蛮标致的。”
合上报纸,我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嘴里不停嘀咕着:“二月二十,二月二十……二月十九”,突然,这个日期犹如晴天霹雳般击中了我,我咽了口唾沫,看了看眼镜儿,眼镜儿也看了看我,二人面面相觑。
良久,眼镜儿一字一顿地说:“那天,该不会是你生日吧”。
没错,那天正是我生日,而且,正是我出车祸的那晚。
“嘿,写在什么上了”,眼镜儿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前台的柜子里不停翻找着。
“当时记了店老板的电话号,随手丢哪了”。
不久,他翻出了一张老照片,我凑过去看,看着好像是店庆的时候拍的:里面有三个人,从左到右依次是店老板,扫地的陈妈,和一个看穿着打扮像是服务员的年轻女子。
眼镜儿将照片翻至背面,高呼:“可找着了”,照片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串数字,是店老板的手机号。
我们给店老板打了过去,半晌才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店老板那粗犷的声音:“你谁呀?”
眼镜儿回道:“大哥你忘了,我们去年盘下的歌厅。”
店老板若有所思地回道:“阿,是小王吧。”
眼镜儿回道:“还小乌龟呢,鄙姓林。”
店老板冷冷地说:“找俺干啥?”
“打听点事儿,就是……”眼镜儿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便说道:“五万”眼镜儿一惊,随即小声说:“大哥就问个事,便宜点行不”,紧接着又听到店老板大喊:“胡了”,跟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我俩顿时语塞。
后来,眼镜儿向店老板添油加醋地讲述了我夜里的遭遇,并且表达了我们想要得知那件事具体细节的急切心情。
然而,让我们大失所望的是,店老板说他昨天进城了,不在镇上,而关于那件事,他也记不太清了,只是留给了我们一个地址,说如果中邪了,可以去找陈妈,她在柳树岛现在是家喻户晓的半仙,并且她对那件事应该也有所了解,也许能告诉我们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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