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昀挑了挑眉。
“公子来此,定是为了打探些什么,云仙自幼在楼中长大,平日里就在楼中帮忙,对此间情况十分了解。”
夏景昀看着眼前这位女人,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做些男人都喜欢的事情的呢?”
“因为公子的眼中,并无半分那些男人眼中的欲望。”
这句话,让夏景昀正视起了眼前这个姑娘。
他沉吟片刻,把心一横,开口问道:“那昨夜至今,你可曾在楼中见过右臂受伤之人?”
云仙姑娘稍一思索,摇了摇头。
就在夏景昀心头涌出一阵失望之际,便听见云仙姑娘接着道:“但是,我知道昨夜有人房中用过伤药,剂量还不少。”
夏景昀瞬间眼神一凝。
“小女子虽别无长处,但一向鼻子灵,今日清晨,在红符姐姐身上闻见了伤药的味道。”
她抬头看着夏景昀,“红符姐姐这几日是被客人包了的,无需接客,故极少出门,包她的人,是郑公子的一名护卫。”
夏景昀眉头一挑,“郑天煜?”
云仙姑娘点了点头,“郑公子如今每日都在翠竹院,他随行的护卫则每人包了一位姐姐。”
果然是他!
夏景昀大费周章,终于印证了心头猜想,的确是那个让他觉得有问题的人,不仅没有惊惶,反倒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郑天煜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他,但是锁定了敌人,就有了防备的方向,总归是比随时随地提心吊胆的好。
他也没有立刻就去通知吴捕头他们。
现在就算抓住了那个护卫,也动摇不了郑天煜什么,对方完全可以说是护卫报私仇,反倒是会打草惊蛇。
就像现在这般装作不知道,反倒是更容易防范。
他看着一旁的云仙姑娘,轻笑道:“你为何不用这个消息换我为你赎身,我对这个消息这么感兴趣,想来应该是会答应你的。”
云仙摇了摇头,“若是如此得逞,难免会让公子觉得被胁迫,不开心,若是恶了公子,余生更是痛苦。还望公子垂怜!”
说着她便神情恳切,又是一拜。
但这一拜,却没能拜得下去。
夏景昀伸手将她托住,看着这个有胆气有魄力,同时又有着分寸感的漂亮女人,“我答应你。钱不钱都无所谓,你那点钱就留着自己生活吧。你这个消息,就值很多的钱了。”
听见愿望成真,云仙登时红了眼眶,晶莹的泪花蓄满眼眶,香肩微耸,无声痛哭。
也不知在这之前,在这个孤寂独处的院子中,有多少委屈、惶恐、忧虑侵染着身心,此刻化作大颗的泪珠滚落出来。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夏景昀不好打扰,只好默默地拿起茶杯,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茶喝。
谁知刚拿起杯子,听见响动的云仙就立刻擦了擦泪水起身,身子都还在抽着,就要帮他倒茶。
“没事,你先哭一会儿。”
“奴家.....服侍公子,本......是应该,公子......切莫客......气。”
夏景昀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但被这么一打岔,先前那哀伤的气氛也没了,一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暧昧悄然生长,弥漫开来。
云仙脸也跟着红了,“我去弄些酒食,公子在此稍候。”
夏景昀想了想,“要不我还是先走了吧。”
“公子如果此时走了,恐怕会让有心人怀疑上您此行的目的,不如在此歇息,让奴家好生伺候。”
说到后面,她的脸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声音也细若蚊蝇。
夏景昀望着眼前这位放在以前怎么着都能算得上一个二线的漂亮女人,“这......合适吗?”
云仙姑娘道:“公子,你也不想被别人瞧出端倪吧?”
这都什么外国发言......夏景昀只好点头,好在出来之前就预料到了可能的情况,已经跟家里打了招呼或许不会回家歇息。
酒菜端上,温香暖玉,细言软语,推杯换盏后,烛光跳跃间,两颗年轻的心也跟着悸动。
云仙此刻真的仿佛抓来一片云霞涂在双颊的云中仙子,透着自然而动人的潮红。
她痴痴地凝望着夏景昀,“公子,奴家服侍您休息吧?”
夏景昀挑了挑眉,“真要过夜啊?”
云仙姑娘站起身,高挑的身段儿虽未完全长开,但已经有了玲珑的姿态,就如一朵刚刚绽放的花。
你瞧得见她现在很美,你也知道她未来会更美。
你便很难不去欣赏和享受这种美。
尤其是当她身上的衣裙缓缓滑落,将所有阻碍你目光的障碍全部去除,将那份美毫无保留地展露在面前时,夏景昀心跳如擂鼓。
她双臂横在胸前,遮住山巅红莲,头微侧着,不胜娇羞地轻声道:“请公子怜惜。”
早已昂首致意的夏景昀站起身来,朝她走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仿佛都踏在她的心间。
他伸出手,将衣衫重新替她披上,柔声道:“来日方长,这件事,我希望留给你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在这样一个令你伤心的地方。”
看着重新穿好了衣服的云仙,夏景昀在心里惆怅地轻叹一声,有什么办法,我还虚着啊!
就现在这身体状态,贸然上马,留下被嘲讽一辈子的战绩都是轻的,万一马上风了,那才是要贻笑大方的。
夜色渐浓,云仙服侍完夏景昀沐浴,铺好了锦被,待夏景昀躺进去,她便贴了上来。
娇软婀娜的身躯温柔地靠在他身上,传出阵阵沁人心鼻的幽香,“公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夏景昀遗憾地默默用左手调了调枪姿,开口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极度不解风情的话,瞬间将榻上的绮丽气氛击得粉碎。
云仙轻轻在他的耳畔叹了口气,吐气如兰,细说着过往。
“若是公子不弃,奴家自愿随侍左右。若是公子不需要奴家,奴家便在还了公子的银钱之后,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做些养活自己的正当买卖,了此残生吧。”
夏景昀挑了挑眉,“没想过嫁个好人家?”
云仙愣了一瞬,以为夏景昀是在调侃,自嘲地笑了笑,“一入贱籍,终生为贱,此生何敢望红衣。”
夏景昀这才反应过来,古代可不像他曾经的时代,提上裤子就是冰清玉洁,换个地方便可待价而沽。
这时候的青楼女子在严格的户籍管理和极小的人员流动下,基本上在进入青楼的那一刹那,就定下了整个人生的悲惨基调。
几乎一辈子不可能穿上正妻才能穿的大红衣裙。
“哎,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夏景昀低头看了看,连忙收回目光,“不如这样,我们来比试一下。”
云仙仰起小脸,兴趣盎然,“比什么?”
“比谁先睡着。一二三,开始!”
夏景昀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
云仙托着腮在一旁微笑看着,但旋即笑容渐渐凝固,因为她真的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她哑然失笑,目光中露出温柔和感激,痴痴地看着那张俊美的脸颊,然后小心翼翼地挨着他躺下,脑袋还往里蹭了蹭,也香甜而满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夏景昀睁开眼,云仙已经从打好了热水,准备好了早点。
夏景昀笑着道:“按照剧本,你现在不应该是初承恩泽,娇儿懒起的时候吗,何必如此忙碌。”
云仙温柔地笑着,“像我们哪儿有懒起的资格,公子来用膳吧。”
外头天光大亮,夏景昀这时候才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女人的样貌,青山眉,剪水瞳,鼻梁精巧,双唇水润,五官明丽而温柔,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保持着清白的。
这般样貌,估摸着也不比那位花魁差了。
想到那位花魁,夏景昀不由心头一动,笑着道:“都说来青楼,要作诗,你这儿可有纸笔,我送你一首诗吧。”
“有的。”
云仙连忙就要去准备,被夏景昀叫住,“先吃饭,吃完再说。”
吃过饭,她将笔墨纸砚摆在桌上,恭敬道:“不敢打扰公子思绪,奴家在院外等候。”
片刻之后,夏景昀将吹干了墨迹的纸叠好,走出房门递给她,笑着道:“这首诗你先千万别告诉别人,一定要等赎身完了之后再说,否则恐怕到时候你们东家就不放你走了。我现在就去为你赎身。”
说完便起身离开,走在路上,他忍不住按了按枪,别人青楼一夜过后,都是收拾细软回家,自己都还能舞枪弄棒的,真是太惨了。
好人难做啊!
林花院中,望着夏景昀的背影远去,云仙出神良久,将房门栓好,从怀中掏出那张纸。
她自然是相信夏景昀才情的,但还是对他的话有些怀疑,随随便便作一首诗,哪儿有那么大的作用,还会让东家不放她走。
一边想着,她一边将纸展开。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标题:林花院赠云仙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短短几句,宛如重锤敲在了她的心间。
林花院中,小名胭脂的姑娘,哭得泪如雨下。
......
赎身的过程并没有什么经历太多的波折。
青楼的老鸨虽然不认识这位在文会上大放异彩的文魁,但青楼对客人赎身这种事情自有一套章程和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