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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不嫁世子嫁给了败家子沈棠宁池宴

折雾里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三朝回门,也称归宁。府门前,池母忧心忡忡,反复叮嘱池宴:“见了你岳父,态度恭敬些,脸皮厚一点,给你冷脸你也忍着,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再气不过,这样的日子总不好意思将你打出去。”这样的话她已交代了不下十遍。池宴听得嘴角一抽:“娘,在你眼里儿子当真就这么不堪么?”他觉得别的不说,光他这张脸和嘴,岳母大人一定会对他改观的!池二夫人复杂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欲言又止:“你想听娘说实话吗?”池宴:“……算了,倒也不是很想听。”沈棠宁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望过来:“夫君?”“来了来了!娘,你说的我都记着呢,快别啰嗦了,快回去吧昂!”池宴如蒙大赦,一头钻进马车。池二夫人见他这不着调的样子颇为头疼,眼神担忧看向自家老爷:“你说,亲家不会真将他打出...

主角:沈棠宁池宴   更新:2025-01-19 10: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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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棠宁池宴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不嫁世子嫁给了败家子沈棠宁池宴》,由网络作家“折雾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朝回门,也称归宁。府门前,池母忧心忡忡,反复叮嘱池宴:“见了你岳父,态度恭敬些,脸皮厚一点,给你冷脸你也忍着,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再气不过,这样的日子总不好意思将你打出去。”这样的话她已交代了不下十遍。池宴听得嘴角一抽:“娘,在你眼里儿子当真就这么不堪么?”他觉得别的不说,光他这张脸和嘴,岳母大人一定会对他改观的!池二夫人复杂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欲言又止:“你想听娘说实话吗?”池宴:“……算了,倒也不是很想听。”沈棠宁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望过来:“夫君?”“来了来了!娘,你说的我都记着呢,快别啰嗦了,快回去吧昂!”池宴如蒙大赦,一头钻进马车。池二夫人见他这不着调的样子颇为头疼,眼神担忧看向自家老爷:“你说,亲家不会真将他打出...

《重生后,不嫁世子嫁给了败家子沈棠宁池宴》精彩片段


三朝回门,也称归宁。

府门前,池母忧心忡忡,反复叮嘱池宴:“见了你岳父,态度恭敬些,脸皮厚一点,给你冷脸你也忍着,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再气不过,这样的日子总不好意思将你打出去。”

这样的话她已交代了不下十遍。

池宴听得嘴角一抽:“娘,在你眼里儿子当真就这么不堪么?”

他觉得别的不说,光他这张脸和嘴,岳母大人一定会对他改观的!

池二夫人复杂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欲言又止:“你想听娘说实话吗?”

池宴:“……算了,倒也不是很想听。”

沈棠宁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望过来:“夫君?”

“来了来了!娘,你说的我都记着呢,快别啰嗦了,快回去吧昂!”池宴如蒙大赦,一头钻进马车。

池二夫人见他这不着调的样子颇为头疼,眼神担忧看向自家老爷:“你说,亲家不会真将他打出来吧?”

池二老爷汗颜,沉吟片刻:“沈大人是体面人,应该不会。”

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拿不准,默默为儿子捏了把汗。

即便是打了,为了媳妇,咬咬牙一忍也就过去了。

……

耽误了会儿功夫,池景玉和沈熹微的马车已经走到了前面。

沈棠宁见池宴神色恹恹,不由好笑:“夫君怎的这副表情?可是娘同你说了什么?”

池宴支棱起身子头探过来,一脸慎重地措辞:“夫人,你爹他……打人吗?”

从那日沈昌见了他不假辞色来看,他觉着岳父十有八九是不喜他的。

她轻轻一挑眉,瞥见他眼里的忐忑,瞬间了然,故意蹙了蹙眉,神色犹疑。

他惊恐地瞪大眼:“真打啊?”

瞧他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沈棠宁没忍住,唇角翘了翘:“夫君大可放心,我父亲好脸面,不会众目睽睽下让你难堪的。”

他只敢窝里横罢了。

她心中讥讽。

池宴闻言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岳父大人好歹是二品尚书,断不会同我一般见识。”

他放放心心坐了回去,又恢复了懒散的姿态,翘起的二郎腿在瞥见她的时候颇不自在地放了下去。

沈棠宁倒没注意,她手搭着双膝,眼帘轻垂,瞧着有些心不在焉。

此番出行的阵仗不小,池二夫人特意准备了丰厚的回门礼,让池宴携上。

她是个会做人的,其他方面已经叫岳家心存不满,礼数方面总得周到,好让人家看到自家的诚意。

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认出马车上池家的标志,一时间津津乐道。

沈家二女一同嫁入池家,这在寻常百姓家已是少见,更别说新婚当日还出了那么大的岔子,两姐妹竟然来了个颠倒,嫁错了人!

“素闻沈大小姐才貌双全,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嫁了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可不是么?一步之差与世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叫庶妹捡了个便宜!我要是沈大小姐,不得成日以泪洗面?”

跟在马车旁的雪青脸色一恼,低声唾骂:“呸呸呸!小姐才没成日以泪洗面呢!一个世子妃之位,搞得谁稀罕似的!

她语气不忿,“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怎么着?整日盯着人家后院的鸡毛蒜皮不放?”

秦嬷嬷脸色也不好,瞥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他们是闲的?且稳重些,别让人看了小姐笑话!”

雪青敛了敛色,脊背挺得愈发直。

一道帘子并不能隔绝外面的闲言碎语,更别说池宴耳力过人,那些人唾弃自己他倒是不痛不痒,毕竟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不着痕迹瞥了眼沈棠宁,她的沉默寡言在他看来,便像极了被人戳中伤心事的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她嫁给他,也是百般无奈之举,心中定也是极委屈吧?

……

沈家。

因着要准备回门宴,一大早整个府邸便忙碌起来。

“厨房那边可叮嘱过了?阿宁爱吃的那几道菜工序繁杂,食材需得提前备上。”沈夫人将管家唤过来,仔细盘问。

她年近四十,保养得宜,眉眼轮廓和沈棠宁有六分相似,举手投足优雅从容,尽显世家风范。

管家连声道:“夫人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

她点点头,微一蹙眉:“姑爷的口味暂且不知,且都备上一些。”

旁边的沈辞不乐意了,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屁股,眉头一竖:“娘,你管他做什么?爱吃不吃,惯的他!”

自打前日和池宴干了一仗,他愈发对这个姐夫不满!

瞧着浓眉大眼的,下手忒黑,他的屁股现在都还疼呢!

沈夫人略感头疼,轻轻扫他一眼:“住口,他是你姐夫,我不管你对他有什么意见,待会儿见了面,给我老实点!”

她对池宴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既是阿宁挑中的夫君,她也不会故意给对方难堪,那打的是她女儿的脸!

沈辞咬牙切齿,撇了撇嘴:“您就等着瞧吧,那池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夫人微微皱眉,深觉儿子这冲动的性子,该改改了。

……

沈昌正欲寻沈夫人,一个婢女撞了上来,他眉头一皱,婢女慌乱跪下:“见过老爷。”

沈昌本要发作,觉得婢女有些眼熟:“你是棠宁院里的?”

婢女有些紧张,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回老爷,奴婢是伺候大小姐的。”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沈昌留意到婢女的动作,心生狐疑。

婢女惊慌抬头,很快垂下眼:“老爷,是小姐的一些东西,没什么用处,小姐让奴婢帮忙处理掉。”

沈昌眯了眯眼,伸出手来:“拿给我瞧瞧。”

“老爷……”婢女一窒,脸色惨白。

沈昌接过那些东西迅速扫了一眼,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

马车在沈府前停下,沈棠宁和池宴进门,池景玉和沈熹微走在前面。

沈棠宁瞧见,沈昌正与池景玉和颜悦色说着什么,余光看见她,神色迅速阴沉下来,他几步上前。

“父亲……”

众目睽睽下,沈昌高高举起手臂,一巴掌挥了下来:

“孽女!”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沈棠宁闭了闭眼,用力攥紧指尖。


令沈棠宁意外的是,沈熹微也黏了上来:“长姐去寺庙进香,能不能也带上我?”她羞涩地垂眸,“我也想为肚子里的孩子求个平安。”

王管家听到这话顿时眼皮一跳。

这位姑奶奶来凑什么热闹!

要是那些人不长眼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夫人和世子不得把他削了?

好在沈棠宁没同意,她此番另有目的,并不想带着沈熹微这个烫手山芋,似笑非笑地拒绝:“山路崎岖不好走,二妹妹这肚子还不到三个月,还是在家中好好养胎吧,要是路上有个闪失,我可担当不起啊!”

沈熹微有些不甘,对沈棠宁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的态度不满,但到底也不敢拿自己的肚子冒险,只能满是遗憾地离开。

沈棠宁上了马车,池宴已经懒懒散散坐在那儿:“你这二妹,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沈棠宁坐了下来,笑吟吟抬眼看他:“二妹可是差点儿就嫁给了夫君呢,若当日成亲的是你们二人,夫君也会这么说吗?”

上一世,沈熹微和池宴的感情大抵也是不怎么好的。

沈棠宁不清楚,对于沈熹微和池景玉二人的奸情,池宴是否知情?

她只知晓,那时他成日醉生梦死,多数时候都是不着家的,沈熹微提起池宴的时候,语气像是在说扶不上墙的烂泥。

以至于后来池宴死的时候,沈熹微也并无多少伤心失意,甚至好似还松了口气。

从前她并未细想,如今再看,她总觉得,池宴的死并不寻常。

池宴听了这话顿时眼皮子一跳,总有一种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他就要遭殃的感觉!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谨慎地措辞:“咱们都成亲了,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沈棠宁没打算让他忽悠过去,慢悠悠地道:“假设一下嘛,夫君不必紧张,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池宴顿感头大,但他清楚地知道,沈熹微不会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他认真思考片刻:“若我当真娶了她,自然会给她应该有的尊重。但除此之外,好像也给不了其他了。”

沈棠宁笑望着他:“你这性子,倒是难得一见。”

池宴是她见过的,罕见的不强势的人,会给女子应有的尊重,也无意争个高低。

哪怕在外她落了他的面子,他也不会往心里去,这种品质对时下的男子来说,实在稀有。

这也是沈棠宁欣赏他的一点,她自身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若是嫁了个同样强势的夫君,只怕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池宴倒不觉得有什么:“女子处境本就艰难,一身荣辱皆系于夫家,像我这样不成器的,若不是走投无路恐怕也没人愿意嫁,人家肯嫁,我又何苦为难?”

他神情坦然,哪怕说到短处也不见丝毫忸怩。

沈棠宁眉眼弯了弯,徐徐道:“莫要妄自菲薄,夫君也是很好的男儿。”

对女子来说,能嫁个通情达理的丈夫已是不易。

池宴被她专注的眼神盯着,莫名耳根一烫,本能地避开视线,摸了摸鼻子:“你莫不是唬我?至少像你二妹那样的,是决计看不上我的。”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沈熹微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她极有野心,哪怕嫁给了他也不会安生。

沈棠宁淡淡道:“那是她眼盲心瞎。”

如今的沈熹微,何尝不像从前的沈棠宁?

满怀期待以为得偿所愿,殊不知等待她的是万丈深渊。


她话音一顿,添了几分耐人寻味,“可世子爷打点仕途的花销,我二妹养胎的开支等等,总不能也由我们二房出了吧?”

池二夫人点点头,可不正是这个理?

替大房养了儿子还要养孙子,他们二房又不是冤大头!

满室死寂。

饶是大房脸皮再厚,这会儿也找不出借口死缠烂打。

但占了便宜的人从不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只会抱怨吃亏的人为何不继续吃亏下去?

到底不是亲生的,老夫人是半点不心疼,语气还隐隐有些埋怨:“老二家的,一家人分得那么清做什么?你们手头宽裕,多帮衬点也是应该,等景玉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要提携你家那个不争气的混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池二夫人心中一酸,饶是早就知道老夫人心偏的没边,她还是难免觉得委屈。

听听这叫什么话?

且不说池景玉将来飞黄腾达,是不是真会提拔自家兄弟,就侯夫人那目中无人的德行,会愿意拉拔他们二房?

从老夫人嘴里,她儿子像是什么破铜烂铁一样,要不是如今朝中风气不似从前那般松散,捐官已经行不通,她高低给儿子砸个官打烂这家人的脸!

沈棠宁轻轻抿唇,脸色淡了下来:“祖母这话说的,倒像是朝堂是池家的一言堂,说提拔就能提拔一样。”

她这话毫不客气,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住口!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不要命了?”侯夫人咬牙切齿,脸色沉沉怒视着她。

这种话传了出去,这不是将她儿子置于风口浪尖么?

沈棠宁无辜地眨了眨眼,神色茫然:“这不是祖母的意思么?”

老夫人一阵心梗,涨红了脸:“混账,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好吧,许是孙媳理解错了,但连侯夫人都没这个信心,可见要靠世子是行不通。”沈棠宁也不顾侯夫人青白的脸,不紧不慢地道,“夫君近来很是努力用功,我相信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她眼神憧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状元夫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道:“若是夫君做了官,将来也少不了打点,这么看来,二房手里的银子也不是很宽裕,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仰仗世子疏通关系呢!”

侯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脱口而出:“你想的美!”

池宴那个草包还能考中?

还想让她儿子帮忙疏通关系?

做梦去吧!

她这会儿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沈棠宁惊讶地瞪大了眼,眼神慢慢变的失落:“那好吧,看来侯夫人不太情愿。”

她终于抛出自己的目的,“总而言之,从今以后大房出多少二房就出多少,想要二房多出银子,大房就先起个表率作用,大家都没意见吧?”

“……”

迎接她的是一片鸦雀无声。

一场请安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池二夫人,回了西院后她便逮着池宴不停地吹嘘:“你都不知道你媳妇儿有多厉害,侯夫人和老夫人的脸那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可让为娘好好出了口恶气!”

池宴支着下颌,眼神饶有兴致:“当真有这般厉害?不过娘,您这么着是不是不太好?平时不还教育我要尊重祖母么?这要是让外人听了去,啧啧啧……”

池二夫人一噎,嗔笑着推他脑袋,没好气道:“去你的!你什么德行我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


也不知道这刀刚才有没有杀过人。

她表现得极为配合,并没有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这让刺客有些意外。

他把沈棠宁拽进一旁的假山林中,沈棠宁也得以看到了他的正脸。

男人身量很高,中等身材,脸上蒙着一块黑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

果然,杀过人的就是不一样。

刀还抵着脖子,沈棠宁皱了皱眉,当即表明立场,压低声音:“我不会大喊大叫的,你仔细别伤了我。”

刺客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不过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隐隐发颤,便瞬间了然。

原来是强装镇定,不过即便如此,沈棠宁的表现也已经算很冷静了。

伤口发作起来,他捂着胸闷哼一声。

“你受伤了?”对面的女人语气惊讶。

他当即眼神凶狠地瞪过去,眼里闪过杀意。

沈棠宁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很快又忍不住开口:“我对你没有恶意,相反,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刺客并未心动,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警惕,他冷笑一声:“我凭什么信你?”

沈棠宁用一种谈判的语气:“因为我怕死,我的命现在在你手里,万一你死之前想拉个垫背的怎么办?你的命不值钱,我的命可矜贵着呢!”她微微抬起下巴,“我沈棠宁说话算话,信不信由你。”

刺客眸光微动,正欲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

一声惊呼从假山后传来,靠近的侍卫顿时警惕起来,冷声呵斥: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假山后迟迟没动静,侍卫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悄然靠近。

突然,一抹裙角从假山后探了出来,女子直起身走出来,乍一见到这么多人,她明显有些讶然,但还是维持着镇静:“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为首的侍卫显然见过她,皱了皱眉:“沈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棠宁苦笑一声,索性将微拎着的裙摆放下:“我衣裙不慎弄脏了,本想找茶水室换一下,结果公主府太大不小心迷了路,方才听到动静还以为有外男过来,便想着避一避……”

侍卫垂眼看去,果然,她的裙角有一大片脏污,这副模样的确没法见人。

他微微错开眼,语气缓和了几分:“沈大小姐,府中进了贼人正在排查,安全起见您还是莫要四处走动。”

沈棠宁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她识趣地没有多问,面容微赧:“多谢小哥提醒,不知能否请位侍女给我带个路?”

侍卫本想直接让他们的人给她带路,但联想到她现在的处境,顾及女子的颜面和自尊,还是点点头:“您在此处稍作等候,我稍后便让侍女过来为您带路。”

沈棠宁面露感激:“多谢小哥了。”

“沈大小姐客气。”

眼看着一行人走远,沈棠宁脸上的神情淡了下来。

她的后背隐隐被冷汗浸湿,转过身看向假山里的男人:“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刺客眯了眯眼,亲眼见着这女人面不改色在人前做戏,他只觉得颇为纳罕,毕竟这不符合他对闺阁女子一贯的认知。

伤口的疼痛令他眼前一阵发黑,无暇深究,只哑声道:“现在公主府到处都是抓捕我的侍卫,戒备森严,你怎么带我逃出去?”

他这么个大男人本就引人注目,跟在沈棠宁身边更是引人怀疑。

沈棠宁却挑了挑眉:“我可没说要亲自带你逃出去。”


池景玉得知沈熹微独自一人去了西院后便一直放心不下,见她迟迟未归,更是主动找了过来。

她性子柔弱,不善与人争辩,沈棠宁又那样强势,他担心熹微恐会吃亏。

来到西院,他站在垂花门前莫名踟蹰,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愿这时候见到沈棠宁。

等看到沈熹微从里面出来,他这才松了口气,迎上前时却留意到她眼角微红,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世子?”沈熹微正心神不宁,乍一见到池景玉有些惊讶,她抿唇羞怯地笑了笑,“世子是特意来接我的?”

池景玉指腹刮蹭了一下她的眼角,眼神冰冷:“沈棠宁欺负你了?”

虽是询问的语气,他的神色更像是笃定。

沈熹微眸光一闪,轻拧着眉垂下眼,苦笑一声:“没有的事,长姐心里还怨我。”

池景玉眉头狠狠一皱,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怨你不是应该的吗?你抢了我夫人的婚事,她不怨你,难道还要谢谢你?”

二人抬头望去,池宴正悠哉悠哉望着这边,手里提着个竹笼。

他本是出去接他的心肝宝贝,谁知一回府就听到这女人搁这儿编排他家夫人!

沈棠宁那性子,有仇都当面报了,当着老夫人侯夫人的面都敢打人,哪里屑于背后欺负人?

沈熹微面色一僵,没料到这话会被人听见,一时间被池宴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委屈地垂下头。

池景玉心疼极了,皱着眉看向池宴:“二弟,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

池宴吊儿郎当挑了挑眉:“大哥记错了吧?我记得侯夫人可没承认咱府里有世子妃,我哪来的大嫂?”

池景玉一噎,嗓音微冷,“那你也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和熹微说话。”

池宴耸了耸肩:“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会说话。再说了……”他意有所指看了眼沈熹微,“我夫人被人背后编排,我还不能替她讨回公道了?我这人护短的紧,往后这种没根没据的话,可别再让我听到了。”

沈熹微脸色一白,倍觉羞辱。

她看不上的纨绔,居然讽刺上她,维护起来沈棠宁!

池景玉心知和池宴掰扯不清,歇了心思,临走时淡淡提醒他:“你成了亲,也该收敛一些心思,不要成日无所事事。”

池宴沿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竹笼,语气不解:“斗蛐蛐怎么了?这里头学问也大着呢,让大哥你去,还不一定能赢呢!”

池景玉:“……”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看着池景玉被气的拂袖而去,池宴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回了如意居。

“姑爷回来了。”雪青福了福身,没留神池宴手里拿的什么。

他装模作样点点头,偷溜进了屋子,见沈棠宁没在,不由心中一喜,蹑手蹑脚提着笼子找地方藏。

他娘最是厌烦他将这些玩意儿往家里带,要是被发现,肯定要给他有多远扔多远!

思来想去,还是藏在卧房最为妥当!

池宴挑了个好地方,拍了拍手自觉十分满意。

……

到了晚上,沈棠宁梳洗完毕,照常对镜抹头油,从铜镜里瞥见池宴撅着个腚在床下翻找什么。

她眼神迷惑,清了清嗓子:“夫君在找什么?”

池宴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空空如也的竹笼,眼神涣散,只觉得天塌了!

他的翠翠,不见了!

可能就在屋子里,不行,他再找找!

沈棠宁又问了一遍,池宴哪敢让她知道,据他所知姑娘家对虫子什么的东西一向敬而远之。

他随口敷衍:“没什么,我有个小玩意儿丢了。”

沈棠宁恍然:“那要雪青她们进来帮忙一起找吗?”

池宴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成!”

他翻箱倒柜找了起来,沈棠宁虽然不解,但也尊重,又问了一遍需不需要她帮忙,被拒绝后便不再多问。

她径自上了榻,正欲躺下,忽然听闻枕头下传来一声虫鸣,她眼神狐疑,有虫子?

雪青向来仔细,每日都要收拾床榻,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她掀开了枕头,看到枕头下黑色的蛐蛐,瞳孔微缩。

“哪来的虫子?”

池宴闻言一喜:“在哪儿呢?”

他匆匆赶来,只见沈棠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蛐蛐拂到地上,一脚踩了下去。

她舒了口气,抬脚看了看,确认死的不能再死,眉眼一松:“现在没了。”

嗯……的确是没了。

池宴眉毛颤抖,一脸悲戚:“我的翠翠!你死得好惨啊!!!”

沈棠宁睁大了眼,缓缓看向脚下那只被她踩扁的蛐蛐,语气惊疑不定:“……翠翠?”

池宴的声音太过悲痛,秦嬷嬷和雪青吓了一跳,匆匆推门进来:“小姐姑爷,怎么了?”

……

一炷香后。

月黑风高,沈棠宁和池宴站在花园里,将翠翠“入土为安”。

沈棠宁提着灯,见池宴一脸哀莫大于心死,心里愧疚愈发浓重,她小心翼翼地道:“这只……翠翠,对你很重要吗?”

她很是费解,毕竟她第一次见给虫子起名字的。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不理解但尊重。

池宴将翠翠的尸体埋进土里,将坑填平,吸了吸鼻子:“它陪着我赢下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意义非凡。”

他倒也没怪她,她那也是出于本能反应。

就是心里有一丢丢失落。

“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养的。”沈棠宁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道,“要不这样,改天我陪你再抓一只?”

池宴懵了懵:“啊?”

他抬起头,纱灯朦胧的光映在沈棠宁的脸上,她微皱着眉神色认真,“虽然肯定比不上翠翠在你心中的地位,但我会努力抓一只活蹦乱跳的蛐蛐向你赔罪,你看这样好不好?”

池宴心头一动,像一颗小石子落入湖里,泛开极浅的涟漪。

来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二十个年头,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尊重的感觉。

来自一位名门贵女的尊重。

其他人都嫌他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但她说,我陪你再抓一只,好不好?


她慢慢筹划着,眼里浮起一抹笑意。

沈棠宁一个丫头片子,和她斗还嫩了点!

侯夫人的反击来的很快。

次日去福荣院请安时,原本还好好的,老夫人突然发了难:

“都说咱们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池字,可有些人偏要在我老婆子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也不知到底安的什么心!”

老妇人眯起眼睛偏头看了过来,皮笑肉不笑,“我说的对吗,老二家的?”

周遭一片寂静,沈熹微虽不明白大致发生了什么,事不关己,也乐得看起了热闹。

池月则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池二夫人脸色微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还算镇定,没乱了阵脚,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抬头望去:“母亲这话何意?恕儿媳不大明白,可是儿媳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没脸,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侯夫人在她跟前上了眼药。

她不由感到心寒。

自己为整个宁远侯府默默付出了这么多年,没能得到一句认可,仅仅是收回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便要被当众下脸给她难堪!

婆母跪着,沈棠宁自然不可能站着,她从容不迫地跟着跪了下来,瞥见侯夫人那傲慢的神情,心中不觉好笑。

到底是要脸面的人,知道这事儿她自己不方便出手,便请来了老夫人做主,孝字当先,天然地便压了池二夫人一头。

原来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没脸没皮啊?

“祖母消消气,婆母向来处世周全为人低调,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

她仰起脸神色恳切,那副无辜的模样看得侯夫人心头无名火直窜!

侯夫人指尖扣着杯盏,故作为难叹了口气:“本来这事不该闹到母亲面前,但我也实属没办法。”

她轻飘飘睨了眼池二夫人,语气虚伪极了,“弟妹你也知道,母亲的身子向来不大爽利,须得时刻用名贵药材补品温养着,可如今府里捉襟见肘,咱们做晚辈的节俭些也就罢了,母亲一把年纪,总不能让她跟着受罪吧?”

她说的冠冕堂皇,沈棠宁瞬间了然老夫人为何如此大动肝火,别管多目下无尘的一个人,在牵扯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更别说老夫人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她虽然不怎么管事了,但绝不容许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

池月故意啧了两声,语气不满:“二婶婶,二嫂,这事儿可就是你们做的不对了!这要是传出去,谁不得指着我二叔鼻子骂一句不孝啊?”

沈棠宁斜了她一眼,忽地笑了。

侯夫人对这个女儿溺爱多过教养,池月被养的天真又娇纵,蠢得简直不像是侯夫人生下来的。

“三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母亲也忧心祖母的身体,也考虑到大房的囊中羞涩,昨个儿还同我讨论,要不要将每月祖母的花销一并出了。”

沈棠宁一句轻描淡写的囊中羞涩,直把侯夫人气的脸色铁青!

老夫人也有些尴尬,顿时有种下不来台的感觉,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出声,沈棠宁又道:“孝敬祖母本是理所应当,二房绝不会推脱,除此之外,公公同侯爷与世子一样,每个月的俸禄也是尽数充公,该出的银子我们并不会少出。”


沈棠宁弯了弯唇:“你叫我棠宁就好。”她朝她眨了眨眼睛,“我听太子表哥提过你。”

顾轻絮不由讶然:“太子殿下提起我?”

沈棠宁轻笑一声,却不肯再说。

有些事适当就好,过了反倒显得刻意。

顾轻絮后知后觉什么,眼眸微睁,白皙的耳垂悄然染上一抹粉。

行到半路,沈棠宁突然停下脚步,面露惊慌:“糟了,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顾轻絮闻言不由皱眉,语气担忧:“是不是落在方才那里了?”

“有可能。”沈棠宁愁眉不展,朝着雪青道,“雪青,你先扶着顾姐姐回席间请大夫,她的脚伤拖不得。”

顾轻絮着急地抓住她的手腕:“那你呢?刺客还没被抓住,你一个人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不如等刺客抓住了……”

“顾姐姐有所不知,那玉佩是我娘送给我的,意义非凡,还刻着我的名字。”沈棠宁面不改色撒谎,“况且这样私密的物件,要是落在旁人手里……”

她没说完,顾轻絮恍然回神。

这等贴身之物,要是落在外男手里,当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雪青对上自家小姐的目光,一个激灵,艰难地应了下来:“顾小姐,我们先走吧。”

她家小姐不可能这么粗心大意,丢了这样重要的东西。

联想到小姐之前说的话,雪青只觉得一颗心跳的厉害。

她不知道小姐究竟想做什么,但她不能拖小姐后腿。

看着沈棠宁离开,雪青狠了狠心,扶着一步三回头的顾轻絮离开。

“顾小姐放心,我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这话雪青说给她听,实则也是说给自己听。

小姐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她这样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顾轻絮一颗心七上八下,沈大小姐要是真因自己出了什么事,她怕是一辈子愧疚不安!

……

沈棠宁没有回遇到顾轻絮的地方找玉佩,而是往更偏僻的地方走。

她在找那个刺客,这也是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这个做法很大胆,但她有冒险的理由。

上一世,她也是从池景玉口中得知,原来擅闯公主府的刺客并没有死,而是被三皇子私下保了下来。

因三皇子救了那刺客一命,刺客对他肝脑涂地,成了他的死士,并为他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收服那刺客,但只要能斩掉三皇子一臂膀,她愿意冒这个险。

沈棠宁也不太清楚刺客藏身的地方,只知道两个贵女被劫持的大概地点。

她一路走来悄无人烟,找寻了许久,也未见刺客的踪影,心里也有些打鼓。

难道她来晚了一步?

那刺客已经被三皇子找到了?

可就让她这么无功而返,她又有些不甘心。

沈棠宁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走下去,突然,在一处草丛里发现端倪。

她蹲下身,用指尖轻轻碰了点沾在草上的濡湿痕迹,血迹还未完全干涸,应该是才滴上去不久。

她眸光轻闪,那刺客受了伤,必定跑不远,应该就在附近了。

她站起身来,目光逡巡四周,果不其然在前面的草丛又发现了几滴。

沈棠宁不动声色,状若迷了路的样子,惶然不安地朝前走着,突然,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有人从后捂住了她的嘴。

她还未有动作,粗哑的嗓音不耐地从头顶落下,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不许叫,否则就杀了你!”

冰凉的刀尖抵着脆弱的脖颈,沈棠宁手臂上爬满鸡皮疙瘩。


她心中再是愤懑不平,一句世子爷也给挡了回来。

玉珠难免为她抱不平:“世子怎么这样?”

沈熹微心里也不舒服。

她以为肚子里的孩子会是她的筹码,如今看侯夫人和池景玉这态度,她忽然感觉到危机。

以侯夫人的性子,很难保证不干出去母留子的事。

若是将来孩子生了下来,那她还有活路吗?

不行,她得想想法子。

——

“哟,王管家晒太阳呢?”

王管家抬眼看去,直道晦气,皮笑肉不笑:“李二,这是上哪儿去啊?”

李二挺了挺腰杆,漫不经心地炫耀:“嗨,这不是眼瞧着入夏了吗?夫人吩咐我跑一趟衙署,将陛下赐给侯爷的冰领回来。”

圣上仁慈,凡是三品以上官员,每年入伏至立秋之际,都可以领到冰块。

至于不够的,那就只能自个儿掏钱孝敬京官,俗称冰敬。

他捶了捶胳膊,“我这胳膊腿儿的,也就只能干跑跑腿的活计,哪比得上王管家您风光体面?”

这话说的,主子看重你才肯让你跑腿,再说这可是体面活计,多少人争着抢着做呢!

他这摆明了就是得瑟。

王管家脸色僵硬,板着脸点点头:“既然是夫人吩咐,那可是要紧事,你赶紧的,莫要耽搁了时间。”

“得,还是王管家您有经验,我这就去!”

眼瞧着李二走远,王管家脸瞬间阴了下来,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呸!小人得志的东西!我王福风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刨马粪呢!”

他这几日过得很是糟心。

因着二房那事没办妥当,侯夫人对他显然意见颇深,没从前那般倚重。

非但如此,还从下面提拔了一个人上来。

这李二原本就是个喂马的,见到他还得点头哈腰献殷勤,自己看在是同乡的份上拉拔了他一把,好歹是让他在夫人跟前露了脸。

他倒好,踩着自己往上爬,还跑来他跟前耀武扬威?当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王管家心气不顺,来到马厩前一阵撒气。

小厮正在喂马,见了他有些忐忑:“王管家,有什么吩咐吗?”

“有你什么事?”王管家没好气瞥了一眼,突然眯眸,“这是二房的马,你喂它做什么?最近有谁要出门吗?”

小厮如实回答:“是二少夫人,明日她要去普陀寺进香。”

沈棠宁?

听到害自己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王管家心里陡生一股怒火。

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二夫人不会突然停了对公中的供给,他也不会因没办好差事被夫人厌弃!

凭什么自己沦落到这步田地,她还能安然无恙?

都怪沈棠宁!

罪恶一旦滋生便无法抑制。

王管家心中生起报复的念头,他要让沈棠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当晚,王管家便联系了几个街头游手好闲的混混。

夜色里,他低声嘱咐:“记住,你们把人掳走后只需要恐吓她一番,不许伤人,更不许将此事闹大,知道吗?”

他到底还尚存理智,虽然想报复沈棠宁,却也知道若是事情闹大,对他自己也没好处。

几个混混拿了银子,乐呵呵点头:“放心吧老爷,肯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这种高门大户的龌龊,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也没有探究的心思。

王管家满意地点点头。

一想到明日沈棠宁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心里头倍觉痛快!

*

次日,沈棠宁和池宴收拾好准备出发。

池二夫人一早知道小两口要出门,那叫一个赞同。


“咣当”

喜秤落了地,砸的清脆一声响。

池宴在席间吃了不少酒,乍一受到惊吓,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两眼发懵望着端坐着的女子,严重怀疑自己酒还没醒。

不然他怎么在自己的洞房里,看到了本该是他嫂嫂的沈棠宁!

她本就生了一张芙蓉面,凤冠霞帔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只是那一双远山眉紧紧蹙着,神情错愕。

沈棠宁猝然起身,先发制人:“池二公子,怎么是你?!”

她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池宴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洞房?

他打眼一瞧,没错啊,这华而不实的富贵窝,可不就是他的如意居?

和田玉打造的床,琉璃制的灯盏,连墙壁上挂着丑不拉几的花鸟图都是顾老的真迹,他敢打赌,整个侯府都找不出第二间这么败家的地方!

和池景玉那劳什子附庸风雅的衔松院比,他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起的这名字非常务实!

有了底气,池宴拍了拍袍子从地上爬起来,懒懒散散往那儿一站,他身量极高,意外的有几分压迫感。

不过甫一开口,那压迫感便散了个干净。

“我说嫂嫂,新婚之夜你不在我大哥房里待着,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他恍然大悟似的瞪大眼,“难不成你也吃醉了酒?”

沈棠宁:“……”

不待她开口,有人慌慌张张推门进来:“姑爷小姐,发生了何事?”

翠绿色裙衫的丫鬟一脸紧张,在看到沈棠宁时更是眼里闪过一抹心虚,紧接着便是略显夸张的震惊:“大小姐,怎么是您?!”

沈棠宁眼里不动声色划过一抹冷意:“玉珠,我还想问,你家小姐呢?”

她目光过于犀利,玉珠不自在地攥了攥裙角,惊慌失措脱口而出:“糟了!肯定是上花轿的时候弄错了!二小姐该不会去了世子爷院里吧!”

她嘴里说着糟了,脚下却没肯挪动半分。

沈棠宁心下发冷,这是在等着那头生米煮成熟饭吧?

回想上一世也有这么一遭,出嫁前,沈熹微请她去房里叙话,她喝了一杯茶后便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坐上花轿。

若非察觉不对,及时换了过来,怕是要酿成大错!

可换回来又如何?

池景玉新婚之夜对她分外冷淡,她只道他性子冷清,秉节持重,却不想他想娶的人根本不是她!

之后的十几年,她恭谨谦卑,恪守本分,执掌中馈打理偌大的内宅,孝敬公婆尽心侍奉,时不时还要承受婆母的冷眼,讥讽她肚子不争气。

直到后来将池景玉和孀居在家的沈熹微抓奸在床,她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原来这二人早就背着她勾搭成双,原来她多年不孕是池景玉暗地里给她用避子药……

这对狗男女联起手来逼她下堂,将她赶到庄子上,气绝的前一刻沈熹微还在洋洋得意:

“长姐,即便你嫡女出身又如何?这侯门主母的位置,只能是我的!”

没想到老天有眼,一睁眼竟让她回到出嫁前,沈棠宁眼眸泛起冷意。

这侯门主母,谁爱当谁当!

……

池宴总算听明白了,他掏了掏耳朵,腔调懒散:“既然弄错了,换回来不就得了?”

他说话间,沈棠宁已经拎起裙摆毅然朝屋外走去。

池宴瞪直了眼,硬生生从她单薄的身形看出几分砸场子的气势汹汹,他犹豫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玉珠声调惊慌:“大小姐!”

她以为沈棠宁是要直接杀去衔松院!

那可不行!

小姐和世子怎么办?

沈棠宁停下步子,意味不明的目光掠过她,停在池宴身上:“老夫人的院子,你,带路。”

福荣院在哪儿她自然清楚,但作为新妇,刚嫁过来的她不应该这么熟练。

池宴唇微张,缓缓指了指自己。

不是,这是把他当下人使唤了?

也罢,他啧了一声:“走罢。”

可以理解,身为燕京第一名门闺秀,本该嫁给品行高洁的池景玉,结果阴差阳错嫁了他这个不学无术声名狼藉的纨绔,换了谁都有怨言。

……

福荣院落了灯,意料之中,这个时辰老夫人已经歇下。

沈棠宁提起裙摆跪在院外,掷地有声:“求老夫人替我做主!”

池宴抬头去看,只见她倏然眼眶一红,两行清泪便滚了下来。

他看的叹为观止,半晌没说话。

他这位嫂嫂,有点东西啊!

……

一阵兵荒马乱后,福荣院上下灯火通明。

屋里人神色各异。

池老夫人脸色难看:“岂有此理,这简直荒唐!”

下方传来隐隐啜泣声,沈棠宁坐在凳子上默默垂泪。

池宴站在旁边,盯着脚尖,百无聊赖打着瞌睡。

他的亲娘,池二夫人眼刀子直往他身上刮,愣是没能唤醒他。

池二老爷摸了摸鼻子,神色尴尬,压根儿不敢吱声,这也没他说话的份。

池景玉的亲妹池月神色略显不耐,显然对被从睡梦中叫醒怨气十足,她没忍住嘀咕:

“多大点事,闹的人仰马翻?”

“闭嘴!”侯夫人和宁远侯对视一眼,面色铁青,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大喜的日子,这叫什么事儿?

池月瘪了瘪嘴。

侯夫人清了清嗓子,难免要宽慰几句:“棠宁,你放心,这事必不会这么算了!我一定会让景玉给你一个交代!”

她话音刚落,打脸不要来得太快。

小厮匆忙小跑进来,神色闪烁欲言又止:“禀老夫人,奴才去的时候,世子爷院里已经歇下了。”

“……”

话一出,屋里气氛霎时一静。

如同隔空一个耳光,扇在侯夫人脸上,火辣辣的。

“什么?”她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儿子自幼聪慧机警,极有主见。

发现了人不对,却没换回来,反而将错就错,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景玉他糊涂啊!

那沈熹微不过是个庶女!

沈棠宁略微抬眼,留意到玉珠紧绷的身子松懈了下来,唇角几不可察一翘。

她惶然抬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喃喃道:“什么?”

池宴的瞌睡也瞬间醒了,两眼茫然。

啊?

这就睡了?!

“孽障!”池老夫人重重拍桌,捂着心口斥道,“让他们赶紧滚过来!”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略有些狼狈的二人才姗姗来迟。

沈熹微鬓发微乱,慌乱抬眸,面颊染着羞怯的红。

池景玉面色冷清,手却揽着她的腰,十足的维护姿态。

沈熹微看到沈棠宁,神色躲闪,心虚地小声叫了句“长姐”。

沈棠宁面色苍白摇晃着站起身,一步步走上前,那弱柳扶风的模样,叫人担心她会不会昏过去。

直到快而狠的一巴掌甩在沈熹微脸上,满室寂静。

她眸色平静,一字一顿:“你还有脸叫我长姐?”

对上沈熹微不敢置信的眼神,沈棠宁蜷起微微颤抖的指尖,满脑子只有一个字——

爽!


福荣院的气氛有些古怪。

昨夜里闹了那么一通,显然大家都没睡好。

侯夫人上了脂粉也遮掩不住面上的憔悴,宁远侯神色冷肃,夫妻之间明显带着隔阂。

昨夜两人因着这事大吵一架,宁远侯指责侯夫人对儿子疏于管教,太过纵容,以至于他无法无天,婚姻大事都敢欺上瞒下!

堂堂宁远侯世子娶了一个庶女,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成亲数十载,他头一次给了侯夫人冷脸,当晚歇在姨娘院里。

侯夫人气的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她心里也委屈,更恨一向冷静理智的儿子被沈熹微那狐狸精迷了眼。

她让儿子把那沈熹微抬做妾,儿子竟然头一次顶撞了她!

真是个祸水,刚一进门就搞的全家上下不得安生!

同时也怨上了沈棠宁,她为何就不能忍忍?非要闹的家宅不宁才肯罢休!

相反二房一家气色不错,池二夫人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就连池二老爷这个闷葫芦,也满面红光。

池月不忿地咬唇,眼下一片青黑。

嘁,嘚瑟什么呀?

沈棠宁心高气傲,能看得上这满身铜臭的一大家子才怪!

等着吧,日后有热闹可瞧了!

门口有了动静,丫鬟的声音传来:“二少爷,二少夫人。”

众人抬眼看去。

一抹月白色裙裾率先映入眼帘,裙摆点缀着簇簇莲花,沈棠宁款款而来。

她微抬起脸,眉目含笑,般般入画,举手投足,更是有林下风致。

池二夫人头一次觉得自家儿子这么上不得台面。

她斜了眼沈棠宁身边,萎靡不振的池宴,眼角微抽了抽。

算了,毕竟是自己生的。

二人进门,规规矩矩向池老夫人问了好,后者支着额角疲惫地抬手:“起来吧。”

她上了年纪,身子骨经不住折腾,后半宿都没能睡着,思来想去,心里怄得不行。

这般好的婚事,一来二去竟落到了那女人的子嗣头上,果真是死了都要来膈应她一遭!

沈棠宁又问了宁远侯夫妇安,也不顾他二人脸色如何别扭,朝着池二夫妇笑吟吟道:“给爹娘请安。”

池二夫人受宠若惊,笑得合不拢嘴:“乖孩子,快起来吧!”

又过了会儿,池景玉和沈熹微匆忙赶来。

“祖母。”

池景玉顿了一下,“父亲,母亲。”

侯夫人神色冷淡:“你还认我这个母亲呢。”

池景玉面色一僵,沈熹微咬了咬唇,肩膀缩了缩。

僵持之下,老夫人淡淡开口:“行了,别误了时辰,明辉还要当值呢。”

侯夫人咽了声,这才没揪着不放。

到了敬茶时,沈熹微端过茶盏小心翼翼跪在宁远侯夫妇面前,宁远侯倒没说什么,端起来喝了口。

“母亲,请喝茶。”

侯夫人看着递到面前的茶水,旁边池景玉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会刁难沈熹微似的。

她这傻儿子,后宅磋磨人的法子多了去,她没必要为着这么个小贱人和儿子离了心。

要收拾沈熹微,往后有的是机会!

她轻扯嘴角,抬手接过茶,却没急着喝:“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的身份是不够格做我侯府世子妃的,这点你也承认吧?”

沈熹微脸色一白,身子摇摇欲坠。

侯夫人语气怜惜:“好孩子,你安分守己,将来世子妃入府,景玉必不会亏待了你。”

池景玉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沈熹微十指嵌入掌心,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体面,她垂下头掩去眼底的不甘,轻声道:“妾身知道了,夫人。”

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赐了她对镯子,成色也就一般。

沈棠宁眼里闪过似笑非笑,她这婆母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心知肚明。

正巧,沈熹微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这一世她们俩对上,不知谁更胜一筹?

相比之下,池家二房对沈棠宁这个儿媳别提有多满意!

出身高贵,知情识趣,面对他们也丝毫不摆架子,一声爹娘叫的干脆利落。

二夫人直接脱下手上的镯子不由分说给沈棠宁套上:“棠宁,娘知道嫁过来委屈了你,往后这小子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尽管找娘,娘替你撑腰!”

二老爷也连连点头:“爹替你揍他!”

池宴不敢置信抬头:这才第一天,他在家里的地位就已经一落千丈了?

鲜明的对比令沈熹微舌尖发苦,若无意外,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不过一想到二房那个境况,池宴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混账,她心里这才好受许多。

沈棠宁且笑吧,看她日后还笑不笑得出来!

沈棠宁推拒两下,含笑收了下来:“多谢爹娘。”

池二夫人商贾出身,性情豪爽耿直,上辈子沈熹微瞧不起她婆母的出身,言语间多有抱怨,她却羡慕她有个好相处的婆母,不用日日立规矩。

从福荣院出来,二夫人还亲热地拉着沈棠宁不舍得撒手,侯夫人见不得她那嘴脸,冷着脸匆匆离开。

池景玉今日不用当值,他觑了眼笑容明媚的沈棠宁,见她丝毫没有预想中的失魂落魄,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见他的注意力在沈棠宁身上,沈熹微眸光一暗,低呼一声:“夫君。”

池景玉立即关切地垂下眼,见她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沈熹微耳根微红,神色躲闪:“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池景玉会意过来,眸色暗了暗,小心翼翼搀扶着她的腰离开:“那回去好好歇着。”

池二夫人、池宴一脸嫌弃:“啧。”

沈棠宁看的兴致盎然,闻声差点笑出了声。

这母子俩,倒是有意思。

池二夫人邀请沈棠宁去她院里坐坐,她欣然应允,正好她也有些话想同婆母说。

一转头的功夫,池宴人已经不见。

见状,池二夫人面露尴尬,支支吾吾:“阿宴他,兴许是有什么要事……”

他一个无业游民,能有什么要事?

无非是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罢了。

沈棠宁贴心地没有拆穿,眼眸微弯:“可以理解。”

池二夫人松了口气,还好,儿媳是个好说话的。

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

“什么?让他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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