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虞棠身份再尊贵,她也不过是个活不过百年的废物,百年之后她都死的不见尸骨了,而你还正貌美呢。既然如此,理她作甚。”
“我就是看不惯她趾高气昂的样子。”
“她没有异能,平日里准是嫉妒死了咱们这些异能者,虽然咱们现在只是个丫鬟,身份卑微,但几年之后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且先忍她几年。”
“是,姐姐教训的是。”
……
拐角处,那些嘲讽鄙夷的声音尽数落入虞棠的耳中,她攥着水壶把的手却因为用力而指关节突出泛白泛青,然,面上却一脸无谓,转过身,举起水壶将这满园的绿植浇了个遍。
“你怎么每天都在折腾这些花草?”
少年穿着白袍踩尘而至,他似是刚外出归来,一脸的风尘仆仆,却无疲惫之意,星眸剑眉神采奕奕,他声音清朗,面容俊美,今年已十五岁,难掩稚气:“真羡慕你,我每天都得去国学院,累得要死,若是如你这般每日与花草相伴,得高兴的蹦起三尺高。”
“简单,我给你出个招儿。”虞棠转过身,看着像条咸鱼一样瘫在软椅上的弟弟虞昙:“你让父亲带你去找老师,将异能剔除,你就能跟我一样在家待着了。”
虞昙坐起身,对虞棠翻了个白眼:“算了吧,你生来就没有异能,若我再将异能剔除,那咱们虞家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其实,虞棠并不是生来就没有异能,虞棠随了她母亲,生来就是黑暗系异能者,然而,命运也是同她母亲一样,在被家人察觉到黑暗系异能者之后,就觉得很耻辱的在暗地里找人悄悄把虞棠的异能剔除了。
黑暗系异能以驱动骸骨,操控死人,为攻击基本操作,招式阴毒刁钻伤及灵魂,难以治愈,其发功方式与魔族的魔功大同小异,故黑暗系异能者又被称为被神放弃的异能者。
黑暗系异能者人数极少,基本上是千万分之一,且人物志上记录,凡是黑暗系异能者,十分之九都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妖魔,最终不得善终。
虞棠能理解父亲此番行为是对自己的救赎,她可以理解的,但是,她仍然不愿意变成没有异能的废物。
暮色沉沉,用完餐后,虞棠关上门,独坐在软垫之上,企图感应到异能的存在,然,依旧是泥牛入海,不见踪影。这样的经历已经持续了十年,失望和落寞并未因为次数的增加而变得浅薄,反而,还如同大山一样压在了虞棠的心上。
翌日,花种没了,虞棠外出去花店买花种,归来途中,碰到了江家的小少爷江遇北,他被一群人众星捧月迎面走来,说说笑笑,好生恣意,直看到虞棠,他瞳孔一缩,一张俊脸瞬间阴沉。
江家与虞家百年交好,两位家主是过命的兄弟,平日里政务繁忙,便会相邀一同喝酒,次数多了,荒唐的事也就多了,一次醉酒之后,江家家主提议两家结亲,二人一算,子嗣中唯有虞棠和江遇北的年纪相仿,遂,一拍即合。
“堂哥,你看,这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一女孩指着虞棠吃吃笑道,未婚妻三个字眼,咬的尤其重。
江遇北抬眼看去,冷哼一声,他知晓虞棠,一个没有异能,整日沉迷花草还妄图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废物罢了:“滚开,好狗不挡道。”
虞棠也没动怒,笑眯眯的站在原地,而后两秒钟之后,她面露惊讶的看着江遇北,似是很惊讶:“那你倒是让开啊。”
而后,还未等江遇北回话,她继续说道,面露天真,声音甜腻:“不过就算你让了,你也不是好狗,而是恶犬。未打声招呼就带着一群奴才跑到别人的地界里耀武扬威,怎么,做异能者就不用做人了吗?”
“你——!”江遇北被虞棠气的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牙尖嘴利,也只能讨些嘴上便宜,等我与你退婚之后,还看你怎么嚣张!”
“万万没想到,江公子竟然如此青睐小女,以至于在退婚之后,还想着看我。”虞棠低头时,眼中那一抹娇羞令江遇北只觉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又无奈。
江遇北被气得面色铁青,活了十六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虞棠这般拥有无耻嘴脸的人,如同市井的泼皮一样,没有半点世家小姐的尊贵端庄。
“你这女人真不要脸,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行,还敢肖想我堂哥?!”女孩护哥哥护的紧,眼见哥哥落了下风,她连忙加入了战局:“我堂哥以后,是要跟白姐姐在一起的,你又何必自取其辱,你与白姐姐,乃是云泥之……”
女孩话还未说完,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乖巧的闭上了嘴巴,她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直接懵了。打在女孩脸上的一巴掌,虞棠是用足了力气,前者的侧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主子说话,奴才要是插嘴,在我们虞家是要被拔舌头的。”虞棠下巴微抬,一脸的理所当然。她的巴掌是打在这女孩的脸上吗?当然不,她打的是江遇北的脸。
“你没听到她叫我堂哥?”
“我以为是她对你的爱称呢,据我所知世家子弟即使是旁系,个个都容貌清丽,如她这般……”虞棠转过身,啧啧上下打量了女孩,仔仔细细,连耳垂都没有放过,看过之后一脸的一言难尽,似仍然不愿意相信,她停顿了两秒,歪歪脑袋面露艰难,最终很勉强的继续说道:“这般……平凡的,还真是少见。”
虞棠好似给足了女孩的面子,才没有吐露出‘丑陋’这种词汇。
“虞棠,你当真是——不可!”
江遇北猛然瞳孔放大,虞棠听到了利剑出鞘的声音,意识到了什么,她要闪躲,却未闪躲开,普通人怎么可能比得过异能者的速度,瞬间,一把长剑刺穿虞棠的胸口,血液汩汩流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裳,虞棠低下头,看着剑尖带着寒芒,血珠闪闪,如同盛红色的樱桃。
虞棠的嘴角微微勾起,鲜血流淌出体外,她活着的几率越来越小,而虞棠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
意识渐渐变得昏沉,虞棠以为,她就这么死了,然而五天之后,她又活过来了,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的父亲虞闵生,虞棠张张口,想要发出声音叫醒父亲,可喉咙干涩难忍,竟发不出一个音节,她艰难的坐起身,慌忙中扯到了伤口,疼痛瞬间从头顶到达脚底,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醒了?”
虞闵生的眼底全是血丝,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一样,他身材魁梧,站起来如同小山一样,挡住了虞棠大部分的视线:“阿昙去熬粥了,你稍等片刻。”
话音还未落,虞昙便端着碗粥走了进来,看到虞棠醒了,他喜色上眉梢,上前两步,将父亲挤到了一旁。
“喝吧。”虞昙将粥碗递给虞棠,虞棠接过,粥温热,一股甜甜的米香缭绕氤氲,虞棠抱着碗,喝了一大口,如同久旱逢甘霖,冒烟的嗓子得到了缓解。
“你也真是的,那江婉婉是有名的没脑子,你还惹她,看你这次还长不长记性!”虞昙看着虞棠,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平日里,你说话就阴损,这次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江婉婉相貌平凡,虽然她长得确实是丑,但你也不可一开始就戳人痛处,人有时被卡在一个地方,急了是会跳墙的。”
“江婉婉剑道并非上等,且一剑就差点要了你的命,这些不入流的世家子弟,稍微动动剑你就死了,更何况是平辈里剑道数一数二的江遇北。”
“逞一时口舌之快无用,你下次看到他们避开就是,莫要主动上前挑衅,你又没有异能,被打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吱一声啊,粥都见底了,就知道吃!”
……
虞昙在一旁念叨的虞棠脑袋疼,她却连头都没抬,只专注喝粥,到最后粥都没了,她抱着个碗仍然不撒手。
低着头,像是羞愧到没脸抬头。
“江婉婉现在如何?”虞棠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虞昙只觉是因为几日未说话,初开口声音沙哑是自然反应:“回江家了。”
“……”虞棠沉默了。
“你认为她应该如何?”站在一旁如同背景板的虞闵生开口了,他声音严厉洪亮,如同清晨在寺庙撞响的钟一样令人振聋发聩:“是跪在你面前忏悔,亦或是以死谢罪?”
“都说江婉婉没有脑子,我看你比之并无不及,活了这么久,还没你弟弟看的通透,我看你就是在家待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虞闵生转头就走:“七日后,你随你弟弟一同去国学院念书,整日闷在这宅里,整个人都要待废了。”
国学院。
那个世家子弟云集,令异能者变强的地方。
“父亲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连异能都没有,去那儿干坐着嘛?”虞昙收起碗,边往外走边嘟囔:“只怕要去了,真的成全院的笑柄了。”
笑柄吗?
自己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