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那么远做什么?”瞥着从上来就缩角落的尤子卿,赵祯刚好看没一会儿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一副小媳妇儿德行,孤还能吃了你不成?”
明明是一句气话,吃字舌尖一绕,听在尤子卿耳里平白便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本就不自在,这下更是如坐针毡。
“咳……”尤子卿故意用手掌扇了扇鼻子:“我这一身药味儿,自己都熏得慌,坐近了怕……”
赵祯打断道:“过来。”
尤子卿:“……”
尤子卿坐着不动,哪怕赵祯眼刀子戳得嗖嗖地,依然岿然不动。
“六弟的狗做的,孤的狗就做不得了?”赵祯冷笑。
尤子卿:“……”
“别让孤说第二遍。”赵祯敛眸。
尤子卿叹了口气,认命地坐了过去。
“太子殿下究竟想如何?”尤子卿试探道:“如果是因为猎场之事,让太子殿下心怀记恨,唯有羞辱子卿才能解气,子卿受着便是……”
“尤子卿。”赵祯忽然抬眼看向尤子卿:“孤想要折辱你出气,有的是法子,你当真愿意受着?”
尤子卿:“……”
“既然受不住,就别说这种虚伪的话,孤……”赵祯一把掐住尤子卿脖子,手却没有用力,而是意有所指地缓缓向下,指尖挑开他的衣领:“可是会当真的。”
尤子卿被对方轻佻的动作弄得一僵。
赵祯感觉到了,眸色沉了沉,忽然手上用力,将尤子卿一把推开。
“都说忠义侯三子有颗七窍玲珑心,善攻心计,智谋无双,眼下看来,也不过如此。”赵祯冷嗤:“佞幸乱政,除了这一张脸,真是一无是处。”
尤子卿:“……”
行,你是债主,想怎么毒舌就怎么毒舌,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你老高兴就好。
而比起被毒舌辱骂,尤子卿更在意的是,赵祯的喜怒无常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仅仅是因为猎场刺杀的事,以对方的城府,绝不至于如此。
再者这反常也只是对他,在外,赵祯却并无半点不对劲的地方,甚至在面对赵戟时,都没有任何反常情绪。
刻意留他在身边,与其说是为了刁难出气,倒不如说,是在憋着劲儿下一盘棋。
离间之计,上辈子赵祯并不是没有过,而且除了离间,也动过拉拢忠义侯府的心思。
但那是上辈子和春猎前,眼前的赵祯给尤子卿的感觉,除了以养伤之名将他圈在身边,对他,对忠义侯府,并没有要拉拢之意。
所以,赵祯到底想做什么?
又为何如此反常?
“在想什么?”身侧冷不丁响起赵祯的声音,惊了尤子卿一跳。
“在想……”尤子卿思绪一转,决定再试他一试,遂转头直视赵祯的眼睛:“殿下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哦?”赵祯笑得漫不经心:“说的,好像你以前很了解孤一样。”
“说不上多了解,但大致还是有的。”尤子卿不放过对方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缓缓道:“所谓知己知彼……”
“知己知彼,那你倒是说说,你都了解孤多少。”赵祯打断尤子卿,笑容有些意味不明。
“我知道的太子殿下,是个正人君子。”尤子卿保守道。
“呵……”赵祯反问:“你的意思,孤现在看起来像个伪君子?”
“子卿不敢。”尤子卿忙道。
“我看你敢的很。”赵祯不怒反笑:“之前的你,嚣张恣意,也不是现在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又是如何?”
尤子卿:“……”
“虽然不知道你跟六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你把孤当摆脱他的跳板,那孤就好人做到底,帮了你这回,不过……”赵祯缓缓道:“孤可不是随便给人利用的,所以,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连本带利回报孤吧。”
“啊?”尤子卿怔住了。
这试探半天什么也没试探出来,还把自己给绕了进去,尤子卿也是服了,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太子这么厉害呢?
尤子卿还想说什么,但赵祯却没了兴致,顾自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见状,尤子卿只得暂时歇了心思,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试探吧。
回到京城,已是傍晚时分。
浩浩荡荡的队伍先将皇帝送回宫,这才各回各家。
不过尤子卿就一翰林院没有品级的庶吉士,春猎这种场合都是因着忠义侯府这层关系,自然是没有资格跟着入宫,所以到宫门便被马车拉去了太子府。
赵戟一路上都想找尤子卿谈谈,结果愣是没找到机会,听到暗卫来报尤子卿去了太子府,当即脸色就黑了下来。
“殿下,可要属下潜进太子府找尤三公子……”
“不用。”赵戟摆手,仔细想想便冷静下来:“子卿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这么做想必有他的用意,你且留意着便是。”
“是。”暗卫抱拳:“属下告退!”
等暗卫离开,赵戟想到尤子卿这些日子的避而不见,不觉皱起眉头,总觉得不太对劲。好像猎场受伤回来,对方的态度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赵戟握了握右手,怔怔出神,很有种即将失去什么的心慌。
“子卿……”
而另一边,尤子卿已经随马车到了太子府,不知道是不是赵祯已经着人打过招呼,全府上下没有多少人情味儿,倒也没怠慢。
内侍亲自将尤子卿带到东厢客房:“房间每日都有打扫,东西也都换了新的,尤三公子且先住着,若是有哪里不满意的,尽管吩咐一声便是。”
“好,多谢公公。”尤子卿又不是来安家的,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不敢当。”内侍道:“那公子先歇着,奴才就不打扰了。”
尤子卿点头:“公公慢走。”
内侍离开后,尤子卿叹了口气,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之前一直没机会,如今难得安静下来,是时候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上辈子一颗真心喂了狗,落到那么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要说不怨不恨是不可能。如果仅仅是他尤子卿一个人倒也罢了,可赵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抄了尤家满门。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赵戟啊赵戟,我尤子卿从地狱回来了,我自己欠下的血债,我自己还,而你欠我的,我自己取。